非梦虚实•章六
绫茵刚刚觉得这是个绝佳的主意，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非常不对劲，或者说，太荒谬了！
「可、可那样不就成了我把所有责任推到你身上了吗？我、我不可以这样！这样你太无辜了！我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但现在要出去的是我们两个人而不是你或我一个人啊，如果你没办法克服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呢？」
的确，绫茵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要不去寻求房间主人的许可？——可现在连房间主人的人影都见不到。
「好……吧，对不起。我……我尽快回来。」
绫茵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按住胸口，再一次冲进了房间。
一如方才看见的，房间里满是落了尘的乐谱，像是一道鸿沟，活生生地挡住了绫茵的去路。
「……我可以的。」
绫茵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脱掉鞋子走过去。隔着袜子踩上一页页的纸质曲谱似乎有点滑，绫茵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心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踩过这乐谱铺就的地毯。她的步子极轻，几乎没有改变过被自己踩过的乐谱的摆向。
然而就在绫茵快要抵达的时候，一根尖刺突然拔地而出，若不是绫茵回避及时，现在恐怕已经没办法出去给那个女孩一个交代了。
「呼…」
绫茵深呼出一口气，在尖刺刚好全部没入地面时纵身跨过，终于在尖刺再次冒出的瞬间过去了。
在绫茵面前的是贝多芬的肖像，是绫茵曾在音乐课上见过无数遍的名人画像。
「贝多芬…？」
绫茵低声呢喃，摸上画框，却突然重心不稳向前倾去。
「诶？！」
她失去方向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是在画像的另一侧。绫茵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个藏在画像背后的暗室，她站了起来，谨慎地看着周围，怕再有之前地面突刺那种陷阱。
「不对不对，还是要快点，有人在等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密室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绫茵这才发现原来地面上早已躺着一把蓝色的钥匙。而在不远处的白墙上，则有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灰色按钮。
绫茵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按钮，原本在耳边吵闹个不停的机械声骤停，大概是哪里的机关被关停了吧。绫茵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推开那扇被自己偶然发现的密室的门，绫茵走出密室，并转身向贝多芬的肖像点头示意。
「谢谢贝多芬先生。」
「不必。」
浑厚的男人声音响起，绫茵并未因此吃惊，只是微微含笑，答应一声便转身，小心踩上乐谱离去了。
穿回鞋子，绫茵按上门扉，发现上面又出现了新的字句。
『感觉如何』
真是奇怪，她能有什么感觉呢？
但这次，绫茵似乎有些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希望…」
绫茵顿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隔墙有耳…隔门有耳。」
伸手稍微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绫茵走出了房间。
「啊、你出来了呢…」
「嗯…我找到了这个。」
绫茵晃了晃手中的蓝色钥匙。
「太好了呢！那我们现在去哪比较好呢？」
绫茵正想思考一下，却有某种尖锐快要刺破人鼓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肯定是危险！
绫茵警觉了起来，刚刚侥幸拿到钥匙的喜悦消失无踪。收起钥匙，她用心听着判断着声音的来源，已然无暇顾及女孩在身旁那略显吵杂的询问声。突然，她一把拉起女孩跑进了某条两个房间之间较为隐秘的窄巷。
「先不要出声。」
「…好的呢…」
女孩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绫茵，还是决定把眼前的疑问先放下，气氛变得尴尬而沉默，当然，这一切都是绫茵没察觉到的。
那刺耳的声音已经离绫茵她们越来越近了，绫茵几乎能肯定那是利器划过地面的危险声音，虽然她并未亲眼所见。
她屏息，希望能躲过这次危险，同时看看这手持凶器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拖着巨大物体的小小身影闯进绫茵的视野，不知是那个物体对她来说过于沉重还是因为尚未发现绫茵她们她才放慢了步伐。
没错，这个手上拖着把笨重长剑的小女孩正是绫茵不安的来源，那种滋拉刺耳的噪音正是她拖着长剑行走造成的。
绫茵突然后悔自己拉上旁边这个刚认识的无辜女孩一起逃跑的决定。她明明能清楚判断出这个提着长剑的小女孩只是冲着偷拿了钥匙的自己来的，怎么自己就在那一刻犯了浑，现在还要担心着要连累别人了呢？
真是伪善。
绫茵消沉地垂下眼。
「啊~找到你们了。」
什么时候！
绫茵吃了一惊，刚刚自己还在沉思的时候她明明还在至少几米开外的啊！
「很吃惊？呵呵，这多亏了你复杂吵闹的心理活动啊~」
绫茵马上明白了，这个小女孩会读心，但有一定的范围限制，可正是自己一刻不停的心理活动让她们遭了祸，都是自己的错。
绫茵拉着无辜的女孩不断往后退，直到鞋跟碰到了意料外的东西——是个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填满了书架，可绫茵已无暇细读。因为她们面前的小女孩已高高举起了长剑——
不知是所有人皆如此还是只有绫茵是特殊的情况，在逼近死亡的那一刻绫茵显得格外冷静。
早在右手摸到书架时，她就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要怎么做了。
她没有多想，抽走一本摸上去最厚的一本书挡住了小女孩刺来的长剑。身后的女孩一声惊呼，绫茵没料想到持剑女孩的力气这样大，大到足以持剑扎破这本目测至少也有五厘米厚的厚纸板精装版的《海子诗集》。
绫茵暗暗在心里对海子和这本书的主人道歉，却没料到女孩的剑已经伺机穿透了书本，差点划伤了绫茵的右脸。
怎么会是这样！
可现实早已不容她多想，她立马向身后的女孩喊道。
「你快逃！她只是冲我来的！」
绫茵已不抱希望自己能逃离此处，她只希望现在自己能再拖久一点，只要这个被自己牵扯进来无辜的女孩能从这逃掉就足够了。
可意外地，身后的女孩并未回答绫茵，甚至没有在绫茵竭力抵抗的时候逃离这里。
怎么回事！
小女孩的长剑正在偏移，延着轨迹已经快要砍上绫茵的脖子。忽然谁的身影像携了风一样飞快，黑影伸手推倒了小女孩，并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绫茵逃离了小巷。
「？！」
绫茵对女孩救了自己这件事非常不解，以她的认知来说，这件事发生得太不合理了。被自己连累陷入困境的人，不是应该相当憎恶自己的吗？
绫茵这样想着的同时，被女孩拉着跑到了一扇蓝色的门前，气喘吁吁。绫茵有些手忙脚乱地拿出蓝色钥匙，两人匆忙进入房间又将它用钥匙重新反锁，这场逃亡就此才告一段落。
「呼…甩掉她了呢…」
女孩双手支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道。
绫茵盯着已被反锁的房门，没有说话，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地远离房门，绫茵站到了房间中央的位置。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面对着女孩，又忽地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是我让你陷入危险了啊……」
绫茵的声音越说越小，连女孩也几乎要听不见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呢…而且呀，如果我不帮你的话，说不定那个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呢！」
……也对！原来是这样。绫茵忽然明白了，然后点了点头。
对啊，只是这样而已，并不是谁给了你特殊的待遇。绫茵又自顾自地「嗯」了一声，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个，不好意思，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几鸳呢！你呢？」
女孩没有半点犹豫就回答了绫茵，倒是绫茵听到回答后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我叫绫茵。」
「啊，很好听的名字呢！」
女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夏日白昼下盛放的向日葵。绫茵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摇了摇头，示意『哪有那回事』。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快找找这里有什么线索吧。」
「好的呢！」
几鸳很有活力地回答道，绫茵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平静下来后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绫茵觉得它应该是间缝纫房。针线被完好地收进了大大小小的透明针线盒，几个穿着华丽服饰的人台立在房间各处让房间感觉上有些拥挤。某张桌子的桌角，几张服装设计稿摇摇欲坠。
绫茵快步走到了那张桌子前，把那几张设计稿按住摆好，却无意间瞥见其中一张背面朝上的设计稿上熟悉的字迹。
「…」
绫茵小心地避过几鸳的视线浏览了一遍设计稿上的文字内容，脸色却愈加难看了起来。
『我一定会做出这条裙子给雀儿的！她穿上一定会很高兴的！』
设计稿上最后一句话这样写道。
绫茵不动声色地把设计稿放了回去，内心却难抵情绪的波动。颤抖的指尖翻出了衣袖暗格里的玻璃碎块，她故作镇定地凝视着几鸳翻找线索的背影，双手背到身后，右手拿着玻璃块在自己左手臂上用力划了两下。熟悉而让她安心的痛觉再次从左手臂上传来，绫茵已无心去查看被自己划出的伤痕。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划伤自己手臂的凶器收回了衣服的暗格，双手顺势支在了桌子上，思绪万千。
「绫茵怎么呆在这里呢…？」
几鸳在不远处朝绫茵望来，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思。
明明最应怪责我的是她啊…
绫茵有些难过地想，对着几鸳又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歇会。」
几鸳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就连那句「你看起来有很多心事呢」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章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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